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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上的斑鸠

生活随笔分类:作者:卢永时间:2022-09-23阅读数:人阅读

一对斑鸠在窗台护栏的花盆里安家,我始料未及。

向阳的南窗台护栏上,曾养了大大小小的七八盆花。虽精心护养但它们长得并不旺,有几盆花几次更换了不同的绿植却依旧不死不活的样子,渐渐地我失去了养花的兴致。那个土质瓦盆里的吊篮,原本叶片还算青绿,许是因为久未浇水的缘故,它的叶子全枯萎了,皱巴巴的蜷缩着,一眼望去整个花盆就如同一口枯井每日与天空对望。可就是这个花盆,真的迎来了一对来自天空的斑鸠,那里成了它们栖身的家园。

一个夜晚,我正在看电视,忽然发现阳台上有个不大的黑影一闪便再无声息,我并没有在意。但后来发现,几乎每个晚上,阳台上都会有一两次影影绰绰的黑影落下又飞起,这引起了我的警觉。那个晚上,就在发现有个黑影刚落下时,我悄无声息地走到阳台上一下子拉开了窗户。仅仅是一瞬间,在我尚未看清它们时,一对鸟儿几乎在同一时间飞走了。

那个周末的早上,天有点儿阴。我想打开阳台的窗户透透气,没想到我和那只鸟儿斜斜地撞了个面,在靠近护栏拐角的地方,它整个身子平卧在那死去的吊篮的土质瓦盆里。这次,我和那只鸟儿大约只隔了一只胳膊那么远的距离,可它没有飞走。我看清了,它是一只斑鸠。也有人叫它野鸽子。

我很是吃惊!虽然我在农村生活了二十多年,见过喜鹊将窝建在高高的大树上,翠鸟将家安在离水不远的土崖中,麻雀将窝安在村民的屋檐下、燕子将家建在村民屋子里与人为邻,但在城市,斑鸠把巢安在离人如此近的阳台上,而不怕受到伤害,我还是第一次经历。后来,问了同事才知道,因为生存环境的改变,原本很多在野外筑巢,与人生怯的鸟儿,已渐渐适应了在城市安家。

可能是我内心先怯了,怕惊吓了那只斑鸠,我不由地后退了一步,但好奇心还是促使我踮起脚观察它。我看清了这只斑鸠的样子,它比家鸽要略小一些,羽毛也没有家鸽那么鲜亮,它浑身是深灰色的羽毛,背上分布着几簇黑色的毛,羽翅的顶端有白色的边羽,它的身体旁还露出了一些枯草和几根零星的羽毛。它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很是机灵,在我看着它时,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可能是因为不安,它的羽毛有些直立,似乎在告诫我,你这个庞然大物想要做什么?这是我的地盘,请保持距离,不要再靠近啊!就这样它和我“僵持”了好一会儿,或许是那只斑鸠感觉到了我并没有恶意,它缓慢地垂下了眼睑,挪动了下身体,倏然,我就看到了,它的身子下面有个小白点在我眼前一闪。这下我明白了,是鸟蛋!这只斑鸠在孵育后代,怪不得它防范我却并不离去。

这让我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段视频。六月初,东北吉林落下了一场冰雹,最大的冰雹有鸡蛋那么大。冰雹过后,有人发现建在石块间的一处鸟窝,一只鸟儿被冰雹砸死了。人们有些奇怪,一只健壮可以飞行的鸟儿,在冰雹来袭时为何不选择飞走呢?拨开鸟的尸体,才发现原来这只鸟,用自己的身体死死的护住窝巢内几只雏鸟,才惨遭不幸的。看着眼前这只专心孵巢的斑鸠,我默默地退出了它的视线。

以后的日子,几乎每天,我都会立在窗户前大约一米远的地方,静静地观察那只斑鸠。起初它依旧有些紧张,在我看着它时,它的视线也一刻不曾从我的身上移开,而它的身体时而也在不安地轻微抖动。但渐渐地,它放松了很多,似乎接受了我这个老朋友,我趁着夜晚给它投放的小米和水,也明显地可以看出被食用过。即便我离它已经很近,它的眼神也已平静如水。虽然每日里,我和它只是短暂对视,没有任何交流,可却有会意。我和它一样,都在期待新生命的降临。我们似乎达成了默契,距离是必须得有的。

见到那只斑鸠的配偶很是偶然。那天,我正在屋子里擦拭灰尘,忽然就看到了另一只斑鸠飞来,迅速且轻轻地落在那只正在孵窝的斑鸠身旁的瓦盆边上,它的嘴里还叼了不知什么东西。它很是警觉,见我正在抬眼观望,它先是扇动起翅膀飞起又旋即落下,随后匆匆地将口中的食物放下,立即飞走了。

在家乡有这样一种说法,如果一只鸟儿愿意把巢建在自家树上或者屋里,那是家人的洪福。就是这样口口相传的朴素观点,让一代代村人,种树庇荫,与鸟为善。只要有燕子在屋内筑巢的人家,不管何时出门,总会把门留条缝儿,以方便燕子飞进飞出。不得不说,斑鸠在我的窗台上筑巢给我的生活多多少少的带来了一些影响,比如我开窗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它们;因为它们来回地飞落,每天总有比往日更多的浮尘飘落进屋内;而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它们时常会在夜半“咕咕”的不停叫唤,扰乱了我原本就不大好的睡眠。不可否认的是,我甚至想过,要将它们的窝巢移放到楼顶某个角落。但在我与那只孵巢的斑鸠对视,看到它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一尘不染的清澈时,我退缩了。还有什么比一只鸟儿的信任,更令人愉悦的呢!

是否这只斑鸠已经孵出了雏鸟?那日,午后的阳光很暖,楼下不远处的杨树淡绿的叶片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一切静谧而美好,可立在窗前的我,却被這个一直惦念的问题弄得心神不宁。我努力按捺着想要走近斑鸠窝巢前观察一番的念头,但我还是打破了这之前我和这只斑鸠已然建立起来的默契。我慢慢地挪动脚步,近了,又近了,我打开窗子。那只斑鸠显然注意到了我想要去触碰它的那只手。它先是两只眼睛不安地转动着,挪了挪身体,随后扑棱了几下翅膀,用它的嘴用力地啄我的手指。就在它扇动翅膀的那一刻,我看清了它羽翼下果然有了两只雏鸟,它们的身体皱巴巴的,只长有零星的羽毛。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就在我有些发愣的瞬间,那只斑鸠一下子飞走了,留下了后悔不已的我和窝中蠕动的雏鸟。

慌乱无措中,我赶紧关闭了那扇窗,拉上了窗帘,静静地躲在一边等待,希望那只斑鸠能够尽快飞回来。好在,仅几分钟时间,它又飞了回来,那只斑鸠嘴里不停“咕咕”的叫着,似乎在安抚那两只失措的雏鸟。不一会儿窝巢又恢复了平静,我不安的心也平息了下来。但自此后,我再也不敢轻易靠近那个鸟巢了。

杨树叶子长的有孩子的手掌那么大时,一个周末,我在城市的街头漫步。身后一阵轰隆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一股呛鼻的气味随即扑面而至,行人纷纷慌乱地避让。我扭头一看,只见从一辆大卡车车厢内立起的一个高高的粗管内,正对着路边的树冠喷洒着药物。问了行人才知道杨柳树将要扬花,喷药可以避免“轻薄柳絮随风舞”给人带来的烦扰。不远处,沿街树木上,几个大大的鸟巢,那一刻显得突兀而惊心。忽的,我就明白了,那对斑鸠在窗台护栏上花盆内安家的良苦用心。B695E358-CED0-4EEC-A112-7AE2E8EC2CE8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发现斑鸠飞来飞去的身影愈加频繁起来。我猜想,一定是两只小斑鸠慢慢长大,它们的食量跟着大了起来,而它们的父母也更忙碌了。趁着斑鸠外出觅食的间隙,窝里只剩下两只雏鸟时,我不但能够偷偷地观察它们的样子,还可以伸出手抚摸它们。让我奇怪的是,两只雏鸟的个头差别很大,其中一只明显的比另一只要茁壮很多。那只体型较大的雏鸟时常会用身体挤抗那只瘦弱的雏鸟,它占据着窝巢的中心位置,瘦弱的雏鸟却往往在被挤出窝巢之外,靠着瓦盆的边缘。

初夏,雨水明显的多了起来,有时还扯起大风。这不由地让我有些担心鸟巢里的雏鸟。那晚,在一场铺天盖地的风雨过后,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第二日一早,窗台护栏的土质瓦盆依旧,鸟巢依旧,但鸟巢里只剩下了一只雏鸟。那对斑鸠夫妇,一只在窝巢边的护栏上,来回地走动,另一只则在窗外槐树枝头不停“咕咕”地叫唤。我急忙跑下楼,就在离我楼下窗户不远街道边的地面上,发现了那只斑鸠的尸体。它幼弱的身体已经被来往的车,碾压变了形。我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那只斑鸠,用手轻轻地抚摸它的羽毛,甚至立起它的脖颈,我很希望它能够翻起身,用它黑亮的双眼盯着我,用它稚嫩的鸟喙叼啄我,但躺在我手掌中的它一动不动,它的身体扁平,一片冰凉。我很难过,有好几次我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不得不接受它确实离去了的事实。

那日,随意来回地调看着电视,忽然“动物传奇”这档节目吸引了我。跟随着一个个和鸟儿生存有关的画面,解说员说,在老鹰产下多枚卵时,先出壳强壮的鸟儿,往往会不停地啄叼后出壳柔弱的鸟,将它逐出巢外,这看似有些残忍,但在食物匮乏的季节,这一行为,为强壮的幼鸟赢得了生存的机会。而有的鸟儿会去抢夺已经筑巢的鸟的巢,胜利的才会赢得繁殖后代的机会。有的鸟儿会将自己的蛋产在其它鸟巢里,让别的鸟代替孵化喂养。还有的鸟儿……听着解说,我的脑海里不停地盘桓,谁又能够知道,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窗台窝巢里那只弱小可怜的雏鸟是如何跌落到地面,在生命消失的前夕,它有着怎样的恐惧,做了怎样的一番挣扎呢!

在斑鸠出去觅食时,偶尔的,我会将巢内唯一的那只雏鸟拿出来仔细观察一番。小家伙很乖巧,它似乎没有一点点的危险意识,即便用手指触碰它,它也一动不动。它的羽毛已经完全长成了,只是嘴角柔嫩的鹅黄尚未褪去。或许是因为在巢内窝的太久的缘故,它的两只脚尚很柔弱,让它站立时,它却两只脚蜷缩着斜倚在地上。在我将小米放在手中给它喂食时,它连看也不看一眼。

雏鸟渐渐长大了,看得出它已经羽翼丰满。我时常能看到它在瓦盆边缘站立、行走,时而会拍着翅膀做欲飞状。此时,那对斑鸠则时常在附近,用“咕咕”的叫声鼓励着让它飞行,它却依旧只是在护栏的几根栏杆间偶尔飞落。真正拥有了翅膀的它在我想靠近时,开始来回跳动、扇动翅膀短距离的低飞躲避我,并不安地“咕咕”叫,它再也没了往日的温顺。而自从巢里只剩下这只雏鸟时,我再也没能和那只曾孵化它的斑鸠对视过,它似乎一下子也疏远了我。有时,我甚至怀疑,我和它是否真的有过默契的交流。

我一直无法揣测,鸟儿眼里它们和人的关系该是什么样子的。可我知道,人与鸟的关系向来不一般。

在乡村,平民鸟儿是麻雀,它们与人亲近,在村民们的屋檐下安家。它们和淳朴的村民一样,散布在整个大地上,几乎有人的地方,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麻雀是真正的留鸟,从一出生,直到生命终结,它们从不会舍弃村庄。它们有着落叶色一样的玲珑身体似乎和黄土地融为了一体,它们时常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争论,把乡村的事儿说个没完。这些乡村的“小精灵”们,在村民的眼皮下,飞来飞去,它们很守信,总是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就叫醒乡村,在太阳落山前,聚集在房前屋后的大树上,一番吵闹后,随夜色安然入睡。到了冬日,它们更是喜欢挤在一起用弱小的身体,相互取暖,它们的声音不大,但即便在贫瘠的土地,也总能唱出欢乐的曲调。

燕子飞来的时候,乡村就进入了三月,或许是在某场细雨后,你一抬眼就发现眼前有一团黑色的剪影,伴随着“唧唧”的几声鸣叫,迅速地掠过。而此刻,柳枝已抽出了绿芽,风也柔和了许多。它们灵动,轻盈,俏美的身影,给乡村这幅静美的水墨画卷带来了生动。我们无法说得清,整个冬天燕子去了哪里,但它们跋山涉水地归来,依旧识得旧时的窝巢,总令人生出几分敬畏。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四月的乡村是忙碌的,而喜鹊、黄雀、白头翁、翠鸟、山雀、苇喳儿、鹌鹑等鸟儿们,几乎一夜间就飞临了乡村。乡村的天空热闹了起来,鸟儿们如同一个个飞舞的音符,在枝头上,树荫间穿行飞跃,让静谧的乡村有了動感,有了生机。一个个老旧也或新起的鸟巢,亦如同一双双眼睛。

清晨,村民们尚未起床,但当屋外的麻雀跳跃欢叫时,村民们便知道今日又是一个晴好天气。当燕子低飞时,村民们就知道,天气阴浓,马上就要下雨。布谷鸟在天空中飞过,发出“布谷、布谷”的鸣叫,村民们知道,过些时日麦子就要黄了,不久将投入到忙碌的麦收中去,于是便开始收拾起了农具。待到大雁南飞,村民们知道,秋要深了。鸟儿们不仅给乡村带来了活力,它们更像村民们生产劳作的晴雨表、指向标。冬季,麻雀、鸽子、乌鸦等鸟儿成了乡村忠实的守护者,有了它们,萧冷的乡村,亦增添了几分生机。

人间有喜事,喜鹊枝头报;一方有晦气,乌鸦飞来叫。在村民的眼里,一个人,一户人家的命运,鸟比人明白得多。

即便在文人墨客的笔下,鸟向来与人密不可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古时,男女间的用情追逐,因为有了鸟儿欢畅的叫声,也变得更为缠绵、美好。旅人凄苦的心境,得通过鸟儿来抒发,“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而人对神的问候,亦需要鸟儿来传达,“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我们渴望一夜间声名显赫,就以“一鸣惊人”来激励自己;我们认为自己不够好,就以“笨鸟先飞”来安慰自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连自己的生死,人们也喜欢和鸟儿捆绑在一起。B695E358-CED0-4EEC-A112-7AE2E8EC2CE8

从那只雏斑鸠展翅试飞的那一刻起,一些疑问就已然在我的脑海里盘桓,雏鸟会不会不辞而别?那对斑鸠是和雏鸟一直共同生活还是让它独立生存?它们是选择在这里过冬还是另去别处?这些疑问时常搅得我心神不宁,而我却无法知晓其中任何一个答案,只得一天天任时光流逝。

说不清为什么,我有种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那日,我和往常一样刚起床便打开窗子查看了一番,好在,雏鸟还在。说不清为什么,到了单位,整整一天我都有些恍惚。下班后,打开家门我便急冲冲地跑向阳台,拉开窗的那一刻我傻了,我的预感得到了验证。鸟巢已空空如也。护栏上,除了几片零落的羽毛就是星星点点灰色的鸟粪。我很是失落,这些突然闯入我生活的不速之客,它们在带给我好奇、愉悦的同时,也没少惹麻烦,几乎每隔几天我都会花费一些精力去清理它们遗留在护栏和花盆上的粪便。每到刮风下雨时,我更是无时无刻地担心它们会不会发生意外。可在我和它们相处了半年之久,已经把它们当作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时,它们却不辞而别,只留下一窗台的狼藉提醒我它们确实曾经来过。

那只雏鸟是何时飞离这里的?那对斑鸠,是否还会飞回来在这里安家?它们是否也曾闯入过他人的生活?它们的羽翼下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它们是否也和我一样,曾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样一段和成长、生存、飞行有关的往事?也或在它们的眼里,带着护栏的窗台以及瓦盆,是它们合適的家园,而我才是那名闯入它们生活中的不速之客?很长一段日子,一想起这些,我就有些发呆。自它们离去后,虽然我彻底地清理干净了窗台,花盆及每一根护栏,但我却一直保留着那个花盆里的窝巢,只是它已回到了从前枯井的模样。

“天空没有任何痕迹,鸟儿已经飞过。”脑海里闪现这个诗句时,忽然地我就释然了,翅膀原本就是属于天空,书写自由的。窗台上的斑鸠,来了又去了,即便它们不再归来,与生命的飞行和延续而言,它们把我当成一棵树,把窗台的花盆当做一个驿站,又有什么关系呢!小区对面的楼顶,住着一群鸽子。它们每天清晨都会呼啦啦地拍动翅膀一起飞起,盘旋,然后飞远,傍晚又飞回来。一年四季,从不爽约。我和门房那个看门的老头,争论过很多次。后来我承认,他说得对:鸽群看着还是那一群,但它们一定已经并继续经历着轮回。

【作者简介】卢永,宁夏作协会员。作品见于《当代》《星星》《散文百家》《朔方》《安徽文学》《佛山文艺》《牡丹》《美文》《连云港文学》《岁月》《六盘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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