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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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家报纸登载了一幅彩色照片，极清晰，拍摄的是两个老妇人面对面的侧面头像。二人皆十分苍老，肌肉紧萎缩，骨骼突出，近似刀斧劈凿的雕刻，简直就是两个树桩。她们的嘴均微微张开，是在微笑，还是在对话，说不准。文字注明是母女二人，母亲107岁，女儿92岁。

曾在广西阳朔见一山峦，据说是“尼姑斗嘴”。我对导游在自然山岩中附加种种故事与称谓的行为感到庸俗。今看到这二位老妪倒确有真正的山峦与岩石之感，她们已成了永恒的化石——母女石，人间景点。母女相差不过十五岁，十几年的时光在时间的长河里几乎不显差异，短促的人生至晚年，彼此的形态便趋于一致。人老到很老，大家就相仿了，因肌肉脂肪之类渐趋耗尽，而各人的头骨差异并不太大。

智者的头骨是否与众不同，由科学去探究。但智慧之人终究要消逝，唯智慧留下的文化结晶是永恒的，远比“尼姑斗嘴”“猴子望太平”“睡美人”等山岩来得天长地久。

(若　子摘自团结出版社《短笛》一书)，吴冠中图)